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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4農(nóng)業(yè)網(wǎng) 時間：2018-07-30 作者：鄭晉鳴 來源：光明日報
7月27日，全國時代楷模、開山島守島英雄王繼才在執(zhí)勤期間突發(fā)疾病，經(jīng)搶救無效去世，生命定格在58歲。
老王走了？我不敢相信這個消息。雖然老王老王叫慣了，可他比我小啊，怎么說走就走了？從2014年第一次采訪王繼才開始，我每年都上島看他。再過兩天就是“八一”建軍節(jié)了，本想這兩天上島去，沒想到還沒趕上過節(jié)，就已陰陽兩隔。驅(qū)車趕往連云港灌云縣和老王道別，3個小時的路程，漫天的大雨隨著淚水一起滑下，想起和老王相識、相處的很多事。
2014年，也是在酷暑天，我第一次登上開山島，在島上和王繼才、王仕花共處了5天，被他們夫妻倆28年堅守小島，只為五星紅旗冉冉升起的故事深深感動，寫下了長篇通訊《兩個人的五星紅旗》，引起強烈反響。40天后，當(dāng)我再次上島時，我記得王繼才給我放了一段他母親的視頻：“兒子啊，你是為國守島，就是我去世的時候你不在身邊，我也不怪你。自古忠孝不能兩全，但在我心中，盡忠就是盡孝，守海防就是盡大孝。”他哽咽著告訴我，老父親、老母親病重時，自己都在執(zhí)勤，沒能回去，“這視頻，我反反復(fù)復(fù)看過幾百遍，老母親的叮嚀，一輩子也不會忘記”。為海疆方寸土，置安危于度外，守島便意味著要經(jīng)受與親人生離死別的考驗，這一次，老王成了那個別離的人。
2015年春節(jié)，我上島和他們夫妻倆一同吃團圓飯、迎新春。王繼才當(dāng)時剛從北京參加完2015年軍民迎新春茶話會回來。他興奮地告訴我，習(xí)近平總書記親切會見了全國雙擁模范代表，總書記還和他聊了天。“總書記這么關(guān)心我們，我們更要守好開山島，組織交給我的任務(wù)，我就要守島守到守不動為止。”每次問起老王，要守到什么時候，他總這樣跟我說，說要守到守不動為止。他沒有說空話，這一次，老王看來真的是守不動了。
2016年“五一”，開山島上的第30個勞動節(jié)，我再次上島，島上營房的門上多了副對聯(lián)：“甘把青春獻國防，愿將熱血化丹青。”王繼才樂呵呵地說是自己專門找人寫的。島上的旗桿被海風(fēng)吹壞了，他急壞了，哪里顧得上睡覺，連夜修好旗桿。我問他：“沒人要求，沒人監(jiān)督，沒有人看，你為什么還要這么較真？”“開山島雖然小，但它是祖國的東門，我必須插上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。”王繼才轉(zhuǎn)過身子對我說，“只有看著國旗在海風(fēng)中飄揚，才覺著這個島是有顏色的。”我忘不了他當(dāng)時的認(rèn)真和他眼中溢滿的深情和堅定，可這一次，老王升旗時沙啞卻響亮的“敬禮”聲卻再也聽不到了。
一朝上島，一生衛(wèi)國。王繼才的一生，是以孤島為家，與海水為鄰，和孤獨做伴的一生，他和妻子把青春年華獻給了祖國的海防事業(yè)。1986年，也是在7月，26歲的生產(chǎn)隊長兼民兵營長王繼才接到任務(wù)，第一次登上這個無人愿意值守的荒島，人們都說，去守島就是去坐“水牢”，但王繼才最終決定服從組織安排，留了下來。妻子王仕花不忍丈夫一人受苦，選擇辭去工作，和丈夫一同守島。整整32年，夫妻倆過了20多年沒有水沒有電，只有一盞煤油燈、一個煤炭爐、一臺收音機的日子。臺風(fēng)大作，無船出海，島上的煤用光了只能吃生米；沒有人說話就在樹上刻字或是對著海、對著風(fēng)唱歌；沒有人接生就只能丈夫自己接生；植物都不能在島上存活，一斤多的苦楝樹種子撒下去只長出一棵小苗；兒女在岸上無人照看，家中失火導(dǎo)致孩子差點兒丟命；大女兒結(jié)婚時，化了5次妝都被淚水打濕，進禮堂時，一步三回頭，可父母卻遲遲沒有來……生活雖然苦，心里雖然苦，可王繼才夫婦幾十年如一日守著小島，升旗、巡島、觀天象、護航標(biāo)、寫日志……每天的巡查日志堆起來已有一人多高，每個凌晨五星紅旗都會冉冉升起，每次遭到上島犯罪分子威脅甚至毆打也從不屈服。為了守島，夫妻倆嘗遍了酸甜苦辣，32年，11680天，枯燥、孤獨、無助，每一天都重復(fù)著相同的日子，但王繼才心中有一個信念：家就是島，島就是國，守島就是衛(wèi)國。
當(dāng)王繼才夫婦守島事跡跨過黃海海面，伴隨著各級媒體廣泛宣傳報道，人們才知道了開山島，認(rèn)識了王繼才和王仕花，來自各方的關(guān)切也越來越多。歲月流轉(zhuǎn)中，開山島也發(fā)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，島上的情況越來越好，太陽能和風(fēng)力發(fā)電解決了用電難題，電視機、空調(diào)等家電一應(yīng)俱全，6間舊營房做了重新整修，蓋上了衛(wèi)生間和浴室。夫妻倆在巖縫間的“巴掌地”里種活了青菜，栽活了100多株小樹苗，把石頭島變成了綠島。可就在這個和當(dāng)年上島時一樣炙熱的7月，老王卻永遠(yuǎn)離開了。
到達(dá)灌云，和老王見了最后一面，我心里和他念叨：“你說守到守不動，老王，現(xiàn)在好了，你就好好休息吧！”
每次從開山島上回來，我都在想，人們陸續(xù)地來，陪他聊聊天，喝點小酒，但熱鬧終歸屬于外面的世界，王繼才從沒有離開過這個方寸小島，喧鬧走遠(yuǎn)，寂靜和孤獨永遠(yuǎn)是開山島的脾性，在島上住兩三天，我都急得直抽煙，又有誰能想象、誰能忍受32年的孤獨和堅守。
大雨還沒停，開山島在哭泣，島上無人值守……海風(fēng)吹過，苦楝樹嘩嘩作響，無花果樹已結(jié)了一樹的果子，兩只狗還在等主人回來，哨所里的望遠(yuǎn)鏡正靜眺遠(yuǎn)方，老王，礁石上的那4盞燈可還能照亮你回來的路？
“兩個人的五星紅旗”變成了一個人的，我看著掩面哭泣的王仕花，想起老王曾和我說，是妻子的陪伴，沖淡了海水的苦澀腥咸。如今，老王走了，誰來守島，誰來升旗？
老王曾說，因為這面每天飄揚的五星紅旗，這么多年的苦和痛都有了意義。我仿佛又看到，當(dāng)清晨5點的太陽躍出海平面，王繼才帶著王仕花，扛著旗走向小島后山，一人升旗，一人敬禮，沒有國歌，沒有奏樂，卻莊嚴(yán)肅穆。
（本報江蘇開山島7月29日電 本報記者 鄭晉鳴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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